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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宝酥 第19节

—  李雾最后挑的地方是家家常菜馆,人均不贵,不在寸土寸金的商业街,只是巷子深处的苍蝇馆子。  岑矜反复确认:“确定吗?这家?”  她以为他会选肯德基麦当劳这些很能满足孩子假期仪式感的地方。  李雾点头。  “好。”她打开导航。  饭馆位置不算太偏,只是停车之后还要走上一段石砖路。  这里环境比岑矜想象中要好,面积虽小,店内布置却格外用心,兼具烟火气与人情味。  上菜之后,岑矜尝了口,眼一亮夸道:“你还挺会选。”  李雾不自在地揉了下鼻子。  只能说七分努力,三分运气,他挑得比测验还仔细,把价格、地址、评价全都筛了个遍,才定位这家店。但在得到岑矜认可前,他也是不安的。  好在她还算喜欢。李雾小幅扬眼,留心她更多反应。  不想女人也刚好看回来,还夹着一大坨肉,丢进自己碗里。  “吃啊。”岑矜下巴一抬。  李雾忙把它放进嘴里,心不在焉嚼着。  “不好吃吗?”她目光炯炯,抓住他在分神,自己夹了一筷子接着试:“这肉烧的不错啊。”  李雾硬着头皮点头。  岑矜注意到墙角的饮料筐:“汽水喝吗?”  男孩子都爱喝这些,她是过来人,她知道。  李雾摇了下头。  “……”岑矜抿抿唇,招呼人:“老板,给我拿瓶雪碧。”  “一瓶吗?你……”柜后的女人望望他俩,稍一斟酌:“还有啤酒王老吉,要不要?”  岑矜斜了眼李雾:“不是我弟喝。”  少年动筷子的手顿住。  老板笑:“还有冰的。”  “就常温吧。”  拿了雪碧,老板走来他们这边,麻溜地就着木桌边缘砰一下开盖。  瓶内气泡滋滋上涌,甜气四溢。  岑矜接过,将吸管插进去,摆在一边,没动。  等老板背身离去,她才将汽水瓶推到李雾肘边,继续吃自己的。女人面无波澜,甚至平静出一种好整以暇的意味。  片晌,李雾把雪碧揽过来,吸了一口,沁人心脾。他脑袋低那,突地哼哧低笑,不知笑什么,约莫是笑自己。  岑矜挑唇,也跟着忍俊不禁:“不是不喝吗?”  “不想让你多花钱。”李雾正色。  “这才几块钱,”岑矜不以为意:“小时候喝过吗?”  “喝过。”  “还跟那时候味道一样吗?”  “嗯。”  ……  ——  回家之后,安排李雾去书房做作业后,岑矜回了卧室,她四仰八叉躺回床上,身心舒畅。  上班时的憋屈一扫而空,人果然还是要转移注意力。  岑矜握起手机,看到一条微信新消息。  她点进去,是妈妈的回复。  老妈:听你爸说你要离职了?  就在三分钟前。  岑矜赶紧坐正回复:是。  她故意嗲兮兮:您不气我了呀?  老妈懒得打字,回了段语音,还是没好气:“气有什么用,气了你就听话了?”  岑矜附和:是啊,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听话的。  她的嬉皮笑脸让岑母不气反笑,恩怨一笔勾销:“人小孩现在怎么样。”  岑矜索性打语音回去:“托我爸的福,有学上了,今天周末我就把他接我这来了,他一个人待学校太可怜了。”  “你就是心肠太软,”老妈似是想起旧事:“吴复条件也不怎么样,你非要跟他结婚,现在倒好,先被踹出门的也是你。”  “什么啊,是我自己走的好吗?”岑矜对妈妈的形容颇有异词。  “房子呢,那么好的房子不能就这样白送他吧,首付跟装修钱基本我们家出的,他还贷才还多久。”  “再说吧,这几天公司忙,他可能根本顾不上这事,我已经把他微信删了。”  “你几岁啊,还删人——”岑母无法理解,又严声告诫:“找个律师帮你看着点,你自己也放灵光,别又脑子不清醒。”  “知道了。”岑矜听得心烦起来,刚把这茬抛却脑后,又被老妈拎回眼前逼她直面。  婚姻里这些千丝万缕,细枝末节,真是让人厌烦透了。  她转移话题:“妈,你知道吗,我这几天有了个新感悟。”  “什么,”岑母嫌弃:“你哪来这么多感悟。”  “当妈是不容易,”岑矜啧了声:“就跟胜州那个小孩相处后才知道的。”  第16章 第十六次振翅  临睡前,岑矜去看了眼李雾。书房门扉紧闭,次卧也空无一人,看来他还在学习。  她停在书房外,叩了两下门板。  不一会,被人从内打开。  两人目光相撞,岑矜问:“还在写作业?”  李雾怔了怔:“嗯。”  “这么多?”岑矜望了眼书柜高处的挂钟:“都十二点了,在学校每天也这么晚?”  李雾也转头看时间:“老师布置的已经写完了,在做别的。”  岑矜百感交集,分不清是欣慰还是心疼:“要不给你叫份宵夜?”  李雾摇头:“不用,晚上吃很饱了。”  “好,冰箱里有鲜奶和面包,你要是饿了就去拿,”岑矜交代着:“我先休息了,你明天多睡会,我叫你起床。”  李雾没有拒绝,安静地点了下头。  岑矜转身离去,并顺手为他带上了门。  李雾如释重负,走回书桌。  之所以说如释重负,是他仍不擅长与她相处。  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状态下的岑矜,以往她都化着妆,有张精致且充满距离感的脸,但刚刚的她,素面朝天,唇几乎没有血色,眉眼淡然而和顺。他无法辨别这样的她是好是坏,是褪色了还是增添了纯粹的少女意态,但可以确认的是,她有着一眼可见的直白脆弱感,这种脆弱感有些陌生,又引人靠近。  他想跟她多说些什么,让她也早点睡,或者他能自己起床这些捎带关怀性质的,免于她操劳的话语。  可到最后,他还是一言未发。  倘若他说了,明早她大概率不会叫他。  不知何故,他产生了耻于表露的期待,期待在有限的相处时间里,获取她更多关注。  李雾坐在原处,双手狠搓一下面颊,又看了会墙面。  上面挂着几幅冷色的油画,其中一幅是草野,仿佛能流动起来。  他心绪随之起伏,忽然什么也做不了了,索性收起讲义,回了卧室。  —  次日,李雾醒的很早,他本就不贪觉,还在浓溪念书的时候,他每天不到四点就醒了。  山野还一片黑寂时候,他就给爷爷煮好了饭。李雾自己会吃一些,剩余的则装进不锈钢餐盒,留在爷爷床头给老人当午饭。  这种生物钟延续至今,在学校时,他也很早张开双眼。  怕下床会吵醒室友,他就平躺在床上,与天花板相看两厌到六点半室友闹铃响起。  当下亦是如此,只是面面相觑的对象变成了岑矜家的吊灯。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窗缝淋入一隙微光,眼看着那光愈来愈暖,愈来愈亮,门外有了动静,时近时远,似在外面来回穿行。他屏气聆听,等待许久,仍没盼来敲门的声音。  时间的维度被拉长,流动得异常迟缓。  李雾捱不住了,拿起床头手机,才扫一眼时间,屏幕倏地黑下去,有通电话打入。  他看见名字,飞速接听。  那端一秒静默,而后不假思索质询:“你在玩手机?”  李雾大脑短路一下,否认:“没有。”  “那怎么秒接?”女人端起家长架子:“醒了不起床还偷偷躲房间玩手机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