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那些人是凤杀死士,既然能易容哄骗焕儿,又何必在山里一身黑衣,捆了他跑? 他们不是一伙儿人! 那么,那个假女帝是谁? 爱玛!她忽然记起来,她自己就是个假的! 那如果她是假的,那一个,会不会是真的? 一念之间,心思飞快划过,沈醉忽然觉得自己很危险。 这个时候,莫名想念的,居然是楚云城,只有他那只遮的大手能替她掩盖一切! “陛下,你在想什么?”江照晚坐在椅子上微笑。 “啊,朕在想,到底是不是朕将焕儿带走的……,怎么不记得了呢?”沈醉开始胡诌。 “呵,看来陛下那日是又喝了酒了。” 我的老!沈醉在心中慨叹,这世上还有男人比你更贴心吗! 连怎么骗你的谎话都帮我想好了! “对对对,可能是朕喝了酒,突然想体验一下亲子时光,于是就将焕儿带出去玩,没想到却遇到了凤杀死士。” “什么?”江照晚原本舒展温和的眉头骤然一凛,“你们还遇到了凤杀?” “是啊,不过,朕神勇,唰唰唰——!”她刚要比划两下,自己杀了人,带着沈焕跑了,忽然觉得这样会暴露很多细节,就连忙改口,“唰……唰唰……地带着焕儿跑了!” 完了,沈醉悄咪咪将脸埋进沈焕毛绒绒的头发里,闭紧了眼睛,不能再聊了,越聊越糟糕! 也不知道沈焕跟那个与妖怪母皇都发生了什么事,这万一两饶话对不上前因后果可怎么办? 算了,不管了,反正他是个三岁娃娃,来日不管他跟江照晚什么,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的才是真的,相信江照晚也不会有什么怀疑。 沈醉不话了,气氛再次陷入尴尬。 江照晚始终微笑地看着他眼中的这对母子,深宫之中,从来不可求的岁月静好,大概便是眼前情景吧。 “当年的事,陛下一场大病,也许都不记得了,可是晚郎却记得清清楚楚,可谓刻骨铭心。” 这是要回忆杀啊! 晚郎,晚郎,真是……,好腻歪! 沈醉抱紧沈焕当盾牌,将脸埋得更深,心中忐忑,又有点好奇,“不如来听听?” 也好,给你找点事儿干,省得你总惦记着我。 忆及过往,江照晚面上笑意渐浓,低头稍加整理衣袍前襟,竟然还有少许含羞的意味。 “当年,陛下还不到十三岁,身高……大概……” 他想了想,抬手比量了一下,“大概只有这么高。” 沈醉嘴角抽了抽,那么你也下得去嘴。 江照晚似是听见了她心里的话一般,“的确很,而且很瘦,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,茫然无措,对什么都很警惕,都很害怕,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 他的眼光变得悠远,仿佛当初那个瑟缩在角落,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,还在眼前。 那时候,楚云城摄政已有多年,镇压八王之乱的过程中,扶持了诸如江氏、秋氏、墨氏等多支势力为其所用。 江照晚作为江氏一族年轻一代最为耀眼、最为出色的族长继承人,便理所当然地步入朝堂,拜为太宰。 然而,这个太宰是有条件的。 那就是,他必须摒弃一个男人延续自己血脉的权利,嫁入宫中,一生与无数男人共同服侍璇女帝一人。 巨大的荣耀背后,是巨大的屈辱! 楚云城并未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,这件事,就在某一日议政后的闲暇中提起,然后就这么定了。 江照晚并非真正性情温顺的男子,却是一个极为冷静、隐忍,心怀大局之人,他并未做太多纠结,便恭恭敬敬应承了下来,并于一个月后,成了璇国千百年来,第一个嫁入后宫的男人。 宫中当时也带待他不薄,按照历朝纳妃的仪制,以女帝的名义,特赐了一乘金黄御撵,将他从西华门接了进去。 那晚,他并未穿红,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洞房,身为男妃,并没有资格着红。 他依旧是按照自己的喜欢,选了白色。 繁复的霜雪衣袍,以银线绣满了牡丹朝月。 他被送入无俦宫,在宫女和太监的监视下,恭恭敬敬向落着沉沉黄金帐的寝殿深处跪下,一拜,便算是礼成了。 身后的门,轻掩,殿内,安静一如人心已死。 可他却听见角落中极为轻微的啜泣声。 等到寻声掀开黄金帐,便看见一个的女孩儿,抱着膝盖,缩在角落中,满脸泪痕。 那是他每日上朝都要仰视的女帝陛下。 她每日高高在上地坐着,俯视下,很少开口,更无多余动作。 就像一尊华丽的木偶,每日被楚云城摆在那里,接受百官朝拜。 她太安静,以至于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一般。 直到现在哭花了浓艳的妆容,穿着一身与她的年纪极为不相称的黄金龙袍,如一只受尽欺凌的兽时,才让江照晚觉得,她还是个孩子。 “臣侍,江照晚,拜见陛下。” 他恭恭敬敬跪下,按君臣之礼,向她一拜。 的女孩儿,向角落里缩得更深,警惕地打量他,“朕记得你,你是新上任的太宰。” “正是臣侍。”女帝坐在地上,他就跪坐在她前面不远处陪着。 “你……你,你会不会欺负朕?”她还含着两包泪的大眼睛,满是不确定。 江照晚莞尔一笑,“臣侍不敢,臣侍入宫,是为了陪伴陛下,忠于陛下,自是永远不会欺负陛下,令陛下有半点不悦。” 他这一番话,半是场面,半是真心。 江氏一族未来的族长入宫为妃,便已是整个江氏对璇,对楚云城宣誓了最大的效忠。 若是这一生,他都只能面对眼前这个女孩,也就再无奢求,只专心对她一人好便是。 “那么,你会不会吼朕?凶朕?甚至……”女帝想了想楚云城跟她发脾气时的模样,“甚至打朕?” “陛下不要怕,臣侍绝对不会。” 他那样温和,那么平静,如一轮圆融的月光,让人莫名安心。 “可是,朕在朝堂上,见你处置那几个北域jian细时,是……是很凶的……” 女帝揪着自己的衣襟儿,心打量他。 今晚,他将是她的第一个男人,万一他很凶,怎么办?老嬷嬷,那种事,会有点疼,可她知道,她们经常唬她,经常报喜不报忧,所以她们若是只有一点点,那便是很多! 江照晚努力回想了一下,哑然失笑,原来,大概是半个月前,边境曾捕获两个拜月皇朝的jian细,扭送来鳞都,交给摄政王亲审。 而楚云城为了考校新任太宰到底有几分手腕,几分心思,身居太宰,能否震慑朝堂,便将jian细直接提上昭合金殿,交给他问话。 他当时的确机锋锐利,下手也稍微狠零,最终,两个jian细是当众招供了一切后,被抓着双脚倒拖出去的,金殿的红毯上,留下两条暗色的血印,他雪白无暇的朝服,也染了许多星星点点的血迹,十分可惜。 事后,他为此还被楚云城大加盛赞,称堪当大任。 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就完了,却没有人注意过,当时坐在最高处的那位,存在感极低的女帝,已经被吓成什么样子。 她害怕,却不敢叫,不敢哭,甚至连动都不敢动,否则,就会招来楚云城比杀了她更可怕的目光。 那目光,她在他当初以铁券丹书敲死父皇时就见过,非常非常恐怖! “陛下,臣侍身为太宰,若要稳坐朝堂,替陛下打点山河,必是要做出些许样子。所以陛下放心,臣侍绝非凶恶之人。” 他试着向这只受尽惊吓的兽伸出手,白净修长的手,骨节分明,五指修剪地极为整齐,每一颗指甲都映着灯火,泛着莹润的光。 他这样干净温和,令人安心。